抗日名将王耀武曾是正面战场上的“救火队长”，后来却在老家山东慢慢成了“困兽”，乃至在寿光被捕。

先来说说王耀武何以称“救火队长”。

王耀武考的是黄埔三期，成绩过关了，身高不过关，许是命不该绝，他遇上了考官刘峙，一番个子不高怎能影响志气、限制事功的慷慨陈词，赢得了刘峙的赞赏。而在就读期间，又因课外活动积极，喜欢办墙报得到总教官何应钦的青睐。王勇、俞苍海在《七十四军战将实录》中关于王耀武一文称，校长对他更是赞誉有加，用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”来形容都不为过。西安事变发生后，他勤王心切，急于救驾，不顾参谋长反对，坚持走崎岖难行的子午谷，为的就是赶时间，结果跌伤不少人马，但忠心可昭。卢沟桥事变前夕，建议校长争夺民心，真是“卖力而又乖巧”。此后，每逢大战，校长都会想到他，妥妥的“国难思良将、时艰念铮臣”。不仅如此，仗没打好，论处罚时独独对他网开一面；财政虽捉襟见肘，却老是担心他钱不够用。

王耀武确实能打仗。他接替俞苍海之父俞济时的第七十四军军长之职后，再次重创敌一〇六师团（第一次是在俞济时任上，王时为师长，也有赫赫战功），以至于日本人取消了这个倒霉师团的番号，免得再丢人现眼。校长后来选拔四个军作为中央直接指挥、承担战略性任务的攻击军，其他三个定了，唯七十四军还需竞争，校长亲笔圈定了他的这个

军。“七十四军以前也客串过好几回救火的角色”，“现在好了，成为专职消防队”。第一仗就是上高会战，校长非常满意，授予一枚青天白日勋章，七十四军则获一面飞虎旗，“这是自抗战以来国军最高荣誉记录”。此后，浙赣会战，日军深有感触，称“第七十四军是中国最精锐的部队，作战顽强，宁死不屈”。鄂西会战协助防守石牌要塞，“救火成功”。同年，日军再次进攻鄂西，虽寡不敌众，仍以阵亡八千人，取得毙伤日军一万三千人的效果，以至校长一下子就给颁了三面飞虎旗，“再创抗战以来的最高荣誉记录”。

王耀武还有个特点，是很会做人。他卖过豆腐、做过学徒，不仅知道钱能通神，更知道怎么搞钱。他当营长时，就办过一个饼干厂，“每年净赚两万块大洋不成问题”，只不过因为江湖术士说过“必主大贵”，不屑为之而已，即便如此，办个小厂、倒腾点物资，还是常干的事。他对官兵们说过一句很“硬气”的话，“俺王耀武是要钱的，但俺要的是上面的钱，要做生意赚钱，俺不喝兵血，不要你们的钱，更不拿钱回家卖田地、盖房子。”到上级机关处，他到处借笔用，其实他口袋里有的是笔，还给人家时就是一支金笔了；甚至敢当着大佬的面借手表，自然还给人家的就是名表了。这些都是雕虫小技，他曾自豪地说，“本军唯一特点，就是要搜罗人才，决不埋没人才”，这在山头林立、裙带当风的国军里，已经很不容易了。对那些申请调离者，他一般是以保升为主，确实没机会，也尽量介绍合适的职位，还送

份红包，所以人家走了，总念他的好，不说他的坏话。

都说秀才遇见兵，有理说不清。与他在主力部队当军事主官时的纵横捭阖相比，转任山东省主席后，无异于放下枪去当“秀才”了，最终成了一头“困兽”。

他一辈子唯一没搞定的是陈诚，偏偏后者是参谋总长，惹不起，却也躲不起，只能拿他没办法。虽挂着第二绥靖区司令的头衔，手中没有兵，一些高招也就只能胎死腹中，屈服于地方武装，仰仗于各路友军。战局愈来愈被动，败仗一个接着一个，急得他直飞南京，嚷嚷坚决不干地方事务了，他梦想组成机动兵团，专找对手主力打，“绝对不辞危苦，就像抗战那样，何处告急，即增调何处”。是梦想，也就止于想想，最后他“只好再回来跳茅坑，窝囊得很”。

王耀武的窝囊仅仅是有力无处使吗？早在他去山东时，他的老师、共产党人刘子衡就跟他说了，“试看今天的形势、国共双方实力的对比、人心的向背，更非往日可比”，提醒他“这是大节，必须慎重对待”。他不是没想过急流勇退，然而，没有然而。济南失守，他从城内有大明湖、城外有沼泽地，解放大军没法作为主攻路线的城北脱身，混入难民行列。但很快露出了破绽，说是去青岛，却要绕道寿光；说是开餐馆的，却说不出餐馆的字号；细心的解放军还发现，他的发际有一圈长期戴军帽的痕迹。于是，其他人都放了，他被扣下来进一步审查。

至此，他成了一头彻彻底底的“困兽”。

■陈牮